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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的牧場有兩個馬種:第一類是濟州矮馬,又稱“果下馬”,是濟州島上自古特有的矮馬,個頭矮,頭大,腿短粗,不擅奔跑和運輸。第二類是漢拿馬,是濟州矮馬與蒙古馬雜交衍生品。蒙元時期,蒙古軍隊曾佔領濟州達百年,培育出漢拿馬。漢拿馬體型和特點都與蒙古馬相似。

這裏沒有高大的洋馬(歐美馬、阿拉伯馬、日本馬)。

我們把10多匹服役馬拴養在馬棚裏,每天食物供給相對充足些,這10幾匹馬如同生活在體制內,吃喝相對有保障,便安逸于我們的現行政策和安排。它們日漸成為體制派。

其餘大約70匹馬散養在馬棚外的牧場草場上,雖然也喂飼料草料,但能否吃飽要通過激烈的競爭來決定。這些馬兒日益不滿足牧場的現行體制,要求改變,就成為革命派。

我們的牧場就是專政王國,社長是國王,他既是現行政策的制定者,也是最終決策者;牧場長和我們是政策的執行者,是牧場秩序的維護者,是社長維持統治的專政工具,是牧場的槍桿子和刀把子。大家拿工資,就是讓馬兒們服從教導和培訓,通過優勝劣汰的日常生活,儘快成為創造財富的工具。它們若不服從,就會遭到我們的懲罰。

牧場的飼草料供應不足,終於導致了馬兒們的情緒波動和抗爭。首先的紛爭出現在馬兒內部。

以“黑洞”為首的十幾匹體制派馬兒,表示擁護社長的領導、擁護現行體制模式;但同時希望能適當減少每日工作時間,提高勞動保障,遇到傷痛能准許適當休假。體制派馬們知道,自己是現行體制的受益者(它們自以為如此罷了),決不允許一切動搖它們地位的改革。

以“未來”和“統一”為首的青壯年革命派馬兒們,則堅決要求取消目前體制造成的地位差別,要一視同仁,食物按需分配,統一安排馬兒們工作培訓,取消體罰和各樣刑罰,不再以優勝劣汰的牧養方式對待體制外的馬兒。

一天傍晚,在我們下班、牧場鎖門後,全體馬兒就是否革命進行了一次內部大討論。

體制派首先發言,“黑洞”說:“我們堅決擁護現行體制,它告訴我們必須積極向上、努力奮鬥,不能混日子。實際上,我們這十幾位體制派,哪一個不是通過自身長年努力訓練,才成長為如今的優秀服役馬。你們自詡為革命派,實際上就是想不勞而獲,你們以為自己是國寶大熊貓嗎?你們沒聽過故人雲‘天行健,君子當自強不息’嗎?”

革命派的“統一”一聽就急了,“不息個你大爺!難道我們作為馬兒就不能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嗎?難道我們就必須沒日沒夜做牛做馬嗎?我們為什麼不能自由地生活在漢拿山中?為什麼一定還要由人類來支配我們呢?”

體制派的元老、牧場爺爺輩的馬兒“皮皮”說:“後生先別那麼衝動!你們的心情我們理解,我們也是從年輕一步一步過來的。我告訴你們為什麼需要維護現行體制。我們自祖輩就生活在濟州島上,據說數量最多的時候也不過兩萬,為什麼?因為濟州島就這麼屁大點兒,漢拿山的草場養不了更多。你們想自由奔放在漢拿山間,沒有草料,你們奔放個屁?”

革命派的小將“姜戈”說:“就算我們必須按照現行體制生活,也可以進一步改革。我聽過日本、香港那邊的馬兒日常生活都比我們過得好。不但食物更高端,每天還有各類專業人士為它們做打理。我不要求那麼高端,能給我提供一半就心滿意足!”

體制派的“天空”發言了:“姜小哥,你還沒睡醒嗎?日本、香港那邊?人家那是賽馬!都是歐美和阿拉伯的名馬種!從出生就養在蜜罐中,每天都是用鈔票堆起來的。因為到了賽馬場,分分秒秒決定投資者們的輸贏,我們能比嗎?再說,就拿日本來說,也不可能所有的馬兒都是賽馬、都是那個待遇。日本有馬肉料理,被料理的馬多了去啦,你怎麼就不提呢?”

革命派的“未來”反駁:“行了,咱們簡單點兒,你們這些體制派的生活,我一眼看到盡頭了。不管怎樣,我不想像你們這樣,一輩子就窩在這個小小的牧場裏;不想像你們這樣,整天拴在馬棚裏等著餵料;不想像你們這樣,遊客來了,被一次次拉出去接客,像妓女一樣!懂嗎?我不想!我要衝出去,我要在濟州的大馬路上飛奔,就算被人一槍打死,我也不在乎!”

會議到這裏,就算徹底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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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ndrew Li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